原標(biāo)題:北宋鹵簿鐘上的“千里江山圖”
北宋鹵簿鐘 遼寧省博物館藏
鹵簿鐘上的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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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孟《千里江山圖》是宋代青綠山水之唯一,鹵簿鐘上如此氣勢的“千里江山圖”也是銅鐘紋飾之唯一,兩件不同材質(zhì)的作品,卻有諸多偶然的關(guān)連——徽宗與蔡京,政和三年(《千里江山圖》隔水黃綾蔡京題識起首即云“政和三年閏四月八日賜”)與政和八年,相關(guān)的人物以及耐人尋味的時間節(jié)點,似可構(gòu)成前后相銜的兩段歷史敘事而成為畫作與銅鐘共同的背景。
中秋節(jié)后往沈陽,在遼寧省博物館新館連續(xù)參觀四個半天。與舊館相比,展陳面積擴大了許多,新近揭幕的“古代遼寧”以五個展廳的規(guī)模亮出館藏,頗有以往未曾展示的文物。行至第四展廳之一偏,驀見置于矮臺子上一口碩大的銅鐘,展品說明上寫著:鹵簿鐘,北宋,遼寧省博物館藏。
銅鐘通高1.84米,八波曲的鐘腳,鐘身由五道弦紋分隔為六層。第一層是鑄有二龍搶珠鈕(蒲牢)的鐘頂,第二至第四層鑄作鹵簿圖,便是革車、指南車、相風(fēng)烏輿和乘輿亦即輅的“三車一輿”以及各持儀物的百數(shù)十人的“旗仗”和“宮衛(wèi)”,其下是如同長卷的一周山水圖,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與云朵上的四組仙人分別鑄在鐘腳的八個波曲。
帝王出行的儀物制度即所謂“鹵簿”是我留心的問題之一,這一口難得的鹵簿鐘自然早在關(guān)注范圍之內(nèi)。且不說它的鑄造工藝精良,紋飾繁復(fù)而準(zhǔn)確,因成考證儀衛(wèi)制度的難得實證,遍布于不同裝飾帶的建筑、山水、四神、四仙,也都引人注目。雖然它的名氣似乎不夠大,但卻不乏注意到鹵簿鐘重要價值的學(xué)者。最是夷考精詳?shù)恼撌?,?dāng)推王明琦《鹵簿鐘的年代研究》一文(載《遼海文物考辨》,遼寧大學(xué)出版社2000年)。以“年代研究”標(biāo)題,即因關(guān)于鹵簿鐘的時代,有遼代說,金代說,宋代說,至于鐘身的“大清乾隆年造”系后刻,倒是很容易判定,而據(jù)此可知它曾入清宮內(nèi)府。鹵簿鐘下緣朱雀開光的火焰珠左側(cè)近口沿處,由右向左斜刻一行“右街僧官(押)宛平縣仰山院(押)”,《鹵簿鐘的年代研究》在多方舉證考訂鐘為北宋物之后,認為這一行銘文是“金代檢驗青銅器物的官員驗記刻文”;“所以流入燕京的仰山院,大體上是和遼寧省博物館藏北宋徽宗時期鑄造的‘大晟南呂編鐘’流入金代上京一樣,在北宋靖康之變,金人破汴梁,掠運到燕京的”。又以“仰山院”之名,可推知驗記刻文的年代,約當(dāng)金代實行銅器驗記制度的海陵王正隆二年至金世宗賜名仰山院為棲隱寺之大定二年的五年之間。傅熹年《宋趙佶〈瑞鶴圖〉和它所表現(xiàn)出的北宋汴梁宮城正門宣德門》一文,更將鐘的制作年代時代鎖定在北宋末的政和八年——鑄于銅鐘第四層裝飾帶的一座城門,凹字形平面,城樓居中,下開五門,門樓兩側(cè)以廊廡與朵樓、兩闕相連。而依宋人記載,汴京皇宮的正門為宣德樓,北宋前中期皇宮正門為三個門道,至政和八年方以蔡京倡言,據(jù)唐長安大明宮丹鳳門之制擴建宣德門為五個門道,即整個北宋“僅僅在最后九年才在汴梁宮殿中建了一座五個門道的城門,其他時間地點均無可能,所以鐘上的門樓形象應(yīng)是擴建后的宣德門”(《傅熹年書畫鑒定集》,河南美術(shù)出版社1999年)。城樓名稱既得以確定,銅鐘擇要表現(xiàn)的大駕鹵簿且以環(huán)形而寓出與入之意,自可與祥云蔚繚的宣德門構(gòu)成完整的敘事,那么其下有類于“千里江山”的一周山水圖,也就不是純?nèi)坏娘L(fēng)景。